◆李倩文/图
在北方,到了白露节气,暑气刚刚消散,天空和水面开始澄澈起来,硕果累累丰盈还在赶来路上。
古人的五行观念里,秋属金,金对应的颜色不是黄,而是白。所以白露之白,说的并不是露水的颜色,而是它的五行所属。
江南民间,有白露吃六白的说法,讲究拿白术、白前、白芷、白薇、白果、白茅根祛风温补。弗雷泽的人类学名著《金枝》里,考察人类的原始巫术,总结出了接触律和模仿律原则。同类相生或果必同因就是模仿律。对应到食疗,以形补形,是模仿率,白露吃六白,也算得上模仿率吧?
既然梭子蟹又叫白蟹,白露节气吃,四舍五入也算应景儿。八月东海休渔期结束,舟山的梭子蟹就一日日肥将起来,到了九月,能买到七八两的大蟹。独自一人安坐家中,不紧不慢地拆一只大蟹,是浮世偷欢。
同样是蟹,不同的品种,吃口大相径庭。三门青蟹,一对大钳子威风凛凛,被它夹过一回,至今心惊胆战。那样的蟹钳,自己就能成一道菜。阳澄湖的大闸蟹,吃的是满口脂香的蟹膏蟹黄,尤其是深秋的公蟹,那一口绵密的白膏,入口只能默不作声埋头苦吃,无他,舌头完全被粘住了。而这个季节的梭子蟹,蟹肉清新甘甜,像白衣翩翩不谙世事的贵公子。
梭子蟹做平常的做法就是清蒸,但我老觉得水汽稀释了蟹肉的清甜。前阵子跟美食家傅师傅学了一招香芹焗梭子蟹。配料只要四样:香芹、梭子蟹、猪油、盐。工具最好是一口铸铁锅,至于做法,简单到零门槛。
香芹洗净、切段,杆子叶子都留着。芹菜铺到锅底,蟹壳朝下肚皮朝上放进锅里。掀开螃蟹肚子上的脐盖,抹一小勺猪油在里面,撒少少盐在上头,把脐盖盖回去。所谓脐盖,就是螃蟹肚子上用于分公母的那一小片,母蟹大,偏圆,公蟹小,偏尖。盖好锅盖,开大火,大概3分钟闻得到芹菜香就转小火,继续焗8分钟。关火出锅,左手持蟹螯,右手持酒杯,大快朵颐。
菜叶垫底焗蟹,原本是民间粗做,傅师傅教的这招,做了两处小小改良,绝对是点睛之笔。特特用香芹,是取其香。而且,最妙的是这点似有若无的清香,完全不抢戏,又最大限度地点醒了蟹肉的甜。
做这菜不需要锅底放油,但脐盖里掩进去的那一小勺猪油高温融化,顺着蟹壳渗进去,给蟹肉又添了一分油润。
如果是家里请客人多,可以用炒菜的大锅焗,但如果只自己一个人,我就宁可用铸铁锅了,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,总觉得铸铁锅版更甘香。
在我的厨房里,铸铁锅是居家必备。六年前刚刚搬到北京,跟女朋友们各家众筹闲置的厨具,现在用的这口宝蓝釉铸铁锅,就是那时候朋友送的,这些年炖过红烧肉、焗过金鲳鱼,煎过牛扒烤过鸡,越用越好使。
铸铁锅为什么要这么贵?因为太结实了,一辈子,你也就能使这一口,锅厂跟你,是一锤子的买卖。